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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 再臨深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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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秀冰懷孕了。

兩人結婚半年多,許秀冰在一次吃完早飯,開始孕吐,吐的很厲害。

田宗生還以為是病了,但媳婦是醫生,當然能猜到怎麽回事,到了醫院驗完血,查β-HCG值,好家夥,6600多,把許秀冰倒是嚇了一跳。

怎麽這麽高,她拿著化驗單,仔細想了想,明白了,她這都懷孕第五周了,這麽高也很正常。

回家跟丈夫一說,把田宗生樂的像個孩子,時不時的傻笑,一天天跑項目時的嚴峻表情,舒緩了不少。

這一天,他專門請假,陪著媳婦去蓮花山上轉一轉。

兩個人走的不快,很快就來到山頂,在之前李茂麒和張婉瑩所獨處的同樣地方,極目而望。

許秀冰依偎在田宗生的懷裏,臉上露出甜蜜的笑容。

這是她最愛的丈夫,除了父母之外,最親的人。

那愛情的結晶,小生命會在不遠的某一天到來,她撫著肚子,這時候還沒有顯懷,許秀冰卻有一種古代道士“抱丹”的感覺。

兩個人靜靜地看著晨陽灑下萬道金光,化作斑斑點點,落在兩個人的身體上,能量粒子的碰撞,很快產生出溫暖的感覺。

歲月如梭,時光靜好。

許秀冰的心中,對生活很是感激,雖然現在基建工程兵的日子並不好過,工程非常難找,但她相信,這種狀態不會永久的持續下去。

田宗生沒有說話,他靜靜地將懷孕的妻子擁在懷裏,閉上眼睛,默默感受著生活的饋贈。

他的日子並不好過,這些天,大工程一個也沒搞到,小工程大多是疑難雜癥,真的接下來,不掙錢。

戰士們眼巴巴地看著他這個當家人,來不來工程,就沒有利潤,沒有利潤,怎麽給職工發工資!

就說有的深圳市屬國有建築公司(基建工程兵轉業而來)的日子難以為繼了,有謠傳說是發工資不像以前那樣準時。

他能怎麽辦呢,只能拼命向前沖。

就地轉業後,大夥哪還有什麽退路,現在就是深圳人,必須殺出一條血路。

田宗生想著明天需要跑的項目,心思紛亂。

一對小夫妻並不知道,在不遠處的荔枝樹下,有兩個人正偷偷地看著他們。

這兩個人,心情惡劣非常。

黃懷德雖說對許秀冰沒有了以前那種相思的感覺,但畢竟是初戀,懷之不忘。

張霞呢,一雙眼睛落在田宗生的身上,仿佛要將他看透。

她對許秀冰有些嫉妒,如果當年她不退婚,在田宗生懷裏的,怎麽會是這個陌生的女人。

往事只能回味。

當愛已成往事。

兩人同時轉過身,步履沈重,一聲不吭地開始往下走。

張霞走在回賓館的路上,看著建設中的國貿大廈,它像是一個擁有者雄渾體魄的男子漢,俯視諸雄。

這裏的路平坦很多,比起四年前她來的時候,坑窪少,路上的騾馬、拖拉機、翻鬥車交錯而過,“馭、駕!”

“喔喔。”

“突突突!”

很多地方都在搞建設,人們忙忙碌碌,走路和上車的節奏比她的家鄉快上很多,她都有些跟不上黃懷德的快步伐。

“晚上去明華輪吃一頓,我請客,怎麽樣?”黃懷德已經從情傷中恢覆,熱情地說。

張霞不知道“明華輪”是什麽地方,搖頭拒絕。

悔恨已經如同海浪,一遍遍沖刷著如同礁石的內心。

她無法釋懷。

二人在回去的路上,遇見了行色匆匆的李敏儀。

而李敏儀的煩惱,並不比張霞少。

她馬上就24周歲了,雖然政府提倡晚婚晚育,但24歲對於一個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,年齡算是很大了。

但是父親李二海早就為她犯了愁,遠在廣州的大嫂也寄信來,為她的婚事擔心掛慮。

對於她本人來說,生活,已是一段痛苦而漫長的旅程。

李敏儀一面要應付父親的詰問,一面回應大嫂的關心,加上日常繁重的工作,她就覺得自己仿佛是狂風駭浪中的一只小帆船,望不到希望的燈塔。

她很吃驚,露出了極為詫異的神色,張霞,怎麽來這了?過來想幹什麽?

難不成打算和田宗生再續前緣?

那許秀冰怎麽辦?

李敏儀的腦海中冒出了一連串的問題和想法,她表面上不動聲色,大大方方的伸出手。

張霞楞了一下,顯然是沒想到居然在這裏碰到了李敏儀。

這人她原本是有印象的,四年前,田宗生在深圳站接她的時候,這個嬌俏的女人當時和田宗生聊得很開心。

那個時候,她當然有必要關註任何一個出現在田宗生左右的漂亮女人。

李敏儀給她的印象極深,因為就她認識的人裏,還真是找不出像李敏儀這樣幹練嫵媚的女人。

她不是沒有警惕,而是相信曾經的自己的“生”。

李敏儀知不知道她和田宗生退婚的事情,如果知道,又會知道多少。

張霞一時間心亂如麻,竟然忘了和李敏儀握手,好在黃懷德不動聲色的碰了碰她,這時候才反應過來,和李敏儀握了握手。

“你好,你是張霞吧?”李敏儀抽回手,擡眼看著面前的高挑女人,心裏面卻泛出苦澀。

她竟然生出了“同是天涯淪落人”的異樣想法。

這個高挑的北方女人,眼神中有很明顯的茫然,整個人的精氣神也不好,氣血雙虧的感覺,不知道是最近睡不好覺還是得了什麽大病後剛剛初愈的模樣。

張霞過的一定不好,而且她還沒有結婚,這個女人,這幾年到底在幹什麽,...

李敏儀以女性特有的敏感,猜中了部分事實。

“是我啊,你是敏儀?”張霞不是很確定,驚訝說。

兩個女人慣例的寒暄了幾分鐘,便在寒風瑟瑟中分手了。

張霞第二天一早就回了,她盡快的離開這個情殤之地,但願再也不會回來。

她羨慕那個讓她無比羨慕的女人,那個女人,叫做許秀冰。

在滿是不甘的遺憾中,她像個犯人一樣,遠遠地逃離了。

........

1983年,深圳興建竣工18層以上的高層商住樓宇就有60多幢,很多工地熱火朝天,到處是吊機伸出的長長巨臂,一片繁忙的工地。這一年,深圳的工地規模進一步擴大,全國各地來到深圳搶飯的建築企業越來越多。

那天開完會之後,分了五個小隊,其中以馬力跑業務跑的最好,這不,沒多上功夫,他找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工程,給一個叫李雲飛的香港老板蓋別墅。

這個工程的質量要求可不低,獨門獨院的獨棟別墅,上有獨立空間,下有私家花園,別墅周圍要栽滿亞熱帶綠植。

馬力當時沒多想,就想著先把工程占下,對馬老板的各種工程指標要求一口應下。

前兩天,地基打好,李雲飛請馬力小隊吃了頓飯。

飯店檔次不低,旋轉門,門內有一大盆鮮花,四季長開。

戰士們有些拘謹,大夥沒吃過香港老板請的飯,當時放不開。

馬力機靈,上來先敬了李雲飛一杯,雙手顫抖著說:“李總,我先敬您,您隨意,我幹了。”

李雲飛小圓臉,個頭不高,梳著大背頭,頭發很亮,一看就是打了發油,滿臉肥肉,他喝了一小口,笑著說:“呵呵,好呀好呀。”

“小馬,工程你可要好好幹,做得好,我給你介紹別的工程啦。”李雲飛換了個面孔,嚴肅道。

“李總放心。”

“請李總放心。”

馬力帶著戰友們都站起來,共同敬了李雲飛一杯。

李雲飛喝了一杯酒,諸事繁忙,告別而去。

馬力等人甩開腮幫子,吃了一頓好的。

第三天,開始起磚墻,搭鋼筋架,再往後,澆築水泥承重墻。

田宗生不放心,過來看了看,走了三圈,覺得不對勁。

他皺著眉說:“馬力,你這人大部分都是新手吧,原來的業務尖子呢?”

馬力甩了甩手上的砂石渣子,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說:“經理,他們去了別的小隊,我這邊,新人居多,不過請領導放心,我心裏有數。”

“那你小心點,樓板澆築的時候,你可得看緊嘍,原來咱們都是用預制板來做,澆築的工藝畢竟手生。”田宗生小心叮囑,他看過圖紙,知道再過十幾天,就要開始澆築樓板了。

80年代初,預制樓板非常盛行。那個時候,沒有攪拌站的說法,商品混凝土沒有形成一定的規模。現澆樓板施工,混凝土都現用現攪,攪拌機質量也差,這時候對相關工人的要求極高。

而預制樓板質量有保證,造價低,施工速度快,還是很流行的。

但這位李老板要求現澆樓板,難度並不大,但工人的施工水平要夠。

田宗生一再叮囑,馬力滿口應下。

...................

這半年多的時間裏,田宗生和楊龍到處招標,求告,也不過是找了幾個不大不小的項目,勉強撐著,好歹每月都能按時發出工資。

五個施工小隊,也拉來了幾個小項目,倒也能硬撐著光景。

有的市屬公司,由於長時間拉不到工程,好幾個月發不出錢來,戰士們只能做小買賣,有的家屬出去擺小攤,甚至把蓋的半好的底商租出去,吃點租金,每個月還能發點錢。

戰士們手頭沒錢,又沒有工程可幹,只能省吃儉用,在宿舍裏天天躺著,省的費了力氣餓的厲害。

以前的基建工程兵團長副團長政委們,看在眼裏,焦在心裏,田宗生所領導的公司雖然光景還過得去,但壓力很大,這小半年,他嘴上的燎泡就沒有下去過,吃飯的時候,經常咬到舌頭,和楊龍一說,楊龍也是這樣,舌頭上經常掛著黑泡(舌頭的表層破了,起的泡是黑色的),兩個人的火很大。

田宗生覺得這麽下去,也不是什麽好辦法,時間再長些,這公司非拆散了不可。

他一咬牙,厚著臉皮來找李敏儀。

李敏儀正在辦公室打字,字打的飛快,聽到有人找自己,擡頭向門口一看,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,不禁喜上眉梢。

“宗生,來,快進來。”她慌忙起身,把椅子拉到一旁,起步去迎接。

其他人都出去了,今天就在一個人在。

田宗生看著穿著一身薄薄衣服的敏儀,擔心的問:“穿這麽少,不冷嗎?”

“還好還好。我們瘦人都不怕冷,嘻嘻,跟你的許大軍醫比不了。”她找來一個方凳,讓田宗生坐下,給倒了杯溫開水,回到自己的椅子上,托著腮,笑意吟吟地說:“大經理,什麽風把你吹過來了?”

田宗生低頭,不知道怎麽說,又擡起頭,頗為踟躕:“敏儀,我想找找政府,要個工程,你覺得怎麽樣?”

“我看你們過得不錯呀。”李敏儀不解,沒聽誰說田宗生的公司過不下去了。

田宗生不好意思說:“我這不是把事情想在前頭嗎,雖然說公司經營過得去,但都是些小打小鬧,勉強在市場大河裏面撲騰,都快淹死了。”

“成,我給你問問,我有個老領導還真管這事,你等我回話啊。”李敏儀笑著答應了,她以前在惠州有個老領導去年調過來,主管深圳的建設,找他說說看,畢竟,基建工程兵隊伍可算是深圳市建設行業的親兒子。

有困難,看看能不能拉一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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